冬日清晨的特有寒意令德川家康在醒來時差點打消起床的念頭,接著湧上的是自己太久沒去見父母就算了,難道連三河的氣候也不習慣了嗎的苦澀調侃。

 用力抓著仍散落在前額的髮,日後的東照坐起身,準備用洗臉應付一早就湧上來的思鄉病時感覺到了什麼正拉著他的寢服一角不放。

 啊、他差點又忘了這個。

「起來囉,三成。再不起來等一下又要遲到了,半兵衛殿之前才吩咐過一定要看你吃完早餐的。」

 然後家康看著一到冬天就喜歡鑽到他被窩裡的人恍惚的睜開眼,在那雙碧瞳能勉強對焦之際、直接一記把他扯回來好繼續貪戀冬季早晨難得能有的溫暖。

 ——雖然這樣是不錯,但再拖下去我們就真的要遲到啦,三成……

 無奈的看著這個一得知他回歸、半夜就立刻連枕頭都不帶就跑進來夜襲,錯,使用人體暖爐的好幼馴染好同事好朋友又得意的睡著。家康不禁開始思考一開始被帶來豐臣家時容易哭、一定要跟三成睡才睡得著的自己到底給對方帶來了多少麻煩,還有自己現在再嘗試把對方搖醒的成功性是多高。

 很低、非常低、低到不行。

 所以原本想早起去練個拳、順便繞著城跑個幾圈好鍛鍊體力的好青年只得苦笑的繼續睡去,手環上三成的肩時沒注意到對方的手早環上了他的腰。



 也許這麼說有點突然,但石田三成的初戀打從很早以前就開始了。

 用力將冷水往自己的臉潑灑了四五遍才稍微脫離因低血壓導致的昏昏沈沈,一頭白髮的年輕將領神情恍惚的抬起頭,望見在旁早換好衣服、現在正在練拳的家康後才又腳步飄逸的走回房,在上演幾次差點一記撞上什麼被拉回來的戲碼後才終於被家康牽著離開。

 而且、那臉上帶的還真是罕見的笑意。某回剛好經過的黑田官兵衛事後說,對象是他正幫忙換繃帶的大谷吉繼。希罕到若是不夠了解三成,會以為是初戀少女的神色。

 搞不好的確是呢。跟石田三成一起長大的吉繼這麼想,然後在官兵衛的動作慢了點時用顆念珠敲他的頭。



 初戀始於半兵衛向仍是佐吉的人介紹當年的竹千代,卻在跟愛哭想家的傢伙一同起居幾年後才開始萌芽,然後就跟某年兩人一起種下去的樹苗一樣慢慢的生長茁壯、卻總不見花苞更沒結過果實。

 啊、可這不能說是家康的錯,因為說話的白目通常下一刻就會倒在地面脖子上還架著一把無名刀。

 雖然有不少人的確在一開始提過,總是以秀吉大人為瞻的石田三成怎麼可能有那個閒情雅緻去注意其他人之云云,但那些人多半在嘗試過三成的抑鬱或懺悔甚至斬首後,就紛紛的封住口舌不敢再多話,生怕哪天真的掉了頂上那顆雖不值錢、卻沒辦法黏回去的頭。

 有謠言則說這就是當今德川家當主仍舊未婚的真正原因。雖然就其身分和長相個性等不但吸引了不少大名上門來提親,甚至也有不少民女私下表示好感……但通通,都在家康本人仍不知曉的時候就和三成將刀收回鞘的聲響一同被處理掉了。幾個本來膽大想勸勸主公,都已經成年卻仍跟好友一同起居並非好主意、共用同條棉被更是不可的臣子則在幾次的刀光飛過後,深刻的領悟到何謂妨礙人戀愛會被馬踢的真理。

 不過在那之前,他們更想知道的是與這位最可怕的朋友長期相處下來、導致與對方互動時多了不知從哪裡滾出來的寵膩的德川家當主到底有沒有自己在做什麼的自覺。

 答案是沒有,此時正用著幾近關愛的眼神看著石田三成的德川重工業心血結晶可以用自己的噴射包打包票,因為他早想在家康對他說『我和三成之間的絆是無人可敵的絆』時用噴蒸汽來吐槽很久了。



 突然提起本多忠勝好像很奇怪,但他的確是德川家的臣子裡最了解家康的人(如果裡面的生命體真的算人類的話),畢竟他可是從家康變成被各大名們搶回家的對象前就已經在對方身邊了。

 所以在三成才怒氣沖沖的拿另一個多嘴的德川家臣子當練劍術的沙包後,也只有忠勝敢無視後來被稱作凶王的人身上發出的黑氣,伸出手拍拍對方的頭好充當其不能說人話的安慰,力道還因為跟小時候的竹千代一起長大而刻意控制過。

 之前幾次還會悶悶不樂的問『這是安慰嗎?』的人只是無言的回看了高大的德川鋼鐵人一眼,但眼神裡傳達的訊息卻是完全的兩回事。

 ——既然都知道我的心意的話,就幫我推推那傢伙啊你不是看著他長大的嗎?!

 無法說話的戰國最強只能無奈的搖搖以機械來說、有點過大的頭,隨後發出除了家康和少數德川軍外、幾乎沒什麼人聽得懂的運轉聲當回應。

「………——————??!!……————————!!!!!」

 幸好與家康相處這麼多年下來,石田三成的大腦並沒有默默的接收到任何本多忠勝語字典,而且一旁也沒有任何膽敢翻譯的德川臣民,不然依他的薄臉皮應該會羞到當場斬滅忠勝了事。

 ——你跟主公、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結婚呢?!我想要陪小少主玩啊!!!



「雖然已經看了這麼多次,小生還是不懂啊。」經歷了疲累的一天後,正抱著大谷吉繼往夜下的庭院走去的黑田官兵衛忍不住發言:「真的那麼喜歡的話,直接說出來不就好了?明明一看就知道是只要一方告白,另一方就會欣然接受的狀態嘛。」

「這就是你鈍的地方啊,暗。」總被大家暱稱為刑部的大谷吉繼輕輕的笑了聲,讓平時總得意的說自己是知性派的人不解的挑了下被遮在過長瀏海下的眉:「有時候就是因為喜歡,才更講不出來嘛。」

 就跟我一樣。

 因為先天疾病而不得曝曬在陽光下的人苦笑的想,同時卻諷刺得慶幸臉上的面紗遮住了自己的表情。

「好啦就算小生鈍啦!可是小生只是覺得如果真的喜歡,不講出來不是很不愉快嗎?!那麼在意別人的想法有什麼好處嗎?。」

「暗,你真是讓人意想不到的遲鈍呢。」差點要用『跟家康一樣』的失禮方式來形容對方的吉繼不禁失笑。

「沒辦法,不論大家怎麼亂說,小生就是喜歡你嘛。」

 下一刻,同在走廊上的眾人只看到吉繼的那八顆本來會筆直飛去敲官兵衛頭的念珠蹡啷啷的撒落了一地,而總被大家嘲是衰神附身的官兵衛則笑得像抽中了第一大獎。



「這麼早就要走了嗎?汝這次待的時間可能比上次還要短呢。」一身素色打扮的麗人說,在旁即使正坐仍舊散發出霸氣的壯年男子則點頭同意:「竹千代,你知道我們隨時歡迎你留下來過夜,不然至少吃個晚餐也可以的吧?」

 下午才匆匆帶著伴手禮前來拜訪數個月未見的父母、卻在晚餐前又要匆匆離去的黑髮青年只是出乎意料的苦笑。

「不行啊,父親大人。三成今天才在抱怨我在南方花了太多時間害他晚上很冷睡不著,要是我今天還不回去的話,他一定又會太生氣而不吃飯的。都已經那麼瘦弱了還不好好吃飯不行啊,要是變得跟半兵衛大人一樣怎麼辦?」家康一邊說一邊笑著將兜帽拉起,今晚的氣溫明顯偏低,要是在乘著忠勝回去時著涼就不好了:「那麼父親大人、母親大人,下次再見吧。」

 ……兒子,你確定你跟那個叫三成的孩子之間的絆真的是你想的那個嗎?

 目送長子離去的川中島兩人互看了一眼,開始回想兒子上次強帶那個名叫三成的年輕人過來的畫面跟他們四隻眼睛所能看到的互動,再開始端測豐臣眾臣裡『大家都知道石田殿只有在秀吉大人、半兵衛大人和家康殿在的情況下才肯吃飯,只有家康殿還沒有自覺』的共同認知的可能性後,不知該開始感嘆兒子長大了還是這個鈍頭腦是誰遺傳的、吩咐剛好經過的僕人可以端晚餐出來和叫還在外面練槍的幸村去梳洗準備吃飯。



「秀吉大人,請於我和家康未來終有一天會結婚此事給予准許。」

 香蕉皮才剝到一半的豐臣秀吉手停頓了一下,他從沒想過自己正忙著吃香蕉的某天會陷入該吐『家康提親了嗎?』還是『家康頓悟了嗎?』的問題裡。接著在第一時間內,開始希望半兵衛或慶次甚至官兵衛和刑部都好、誰快點過來救他脫離這個好像點頭不太對、不點頭更不對的矛盾地獄中。

 因為他底下那群臣子們(不知為何的家康居然還沒來)正在你看我我看你的逃避現實,他幾乎可以聽到『秀吉大人這是您和三成殿(也許還有家康殿)之間的問題,煩請自行解決』的無聲發言了。

 這樣下去不要說是晚餐了,連他手中的香蕉都會變難吃啊!

 一輩子除了松永久秀那次經驗外、從未感到如此焦慮不安的裂界武帝第一次發現自己有啞口無言的時刻,然後大概也是第一次、也許不會是最後一次的在聽見本多忠勝降落的聲音時鬆了口氣。



後續→【存命する感情、決定打の言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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